第9页_无法自证+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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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页

  知道这通电话原委的原屹眼神又是一暗,整个人都颓了下去,那苍凉的感觉入到骨子里去了。

  葬礼安排得很简洁,火葬场出来,原屹捧着骨灰盒呆坐了很久。

  直到入葬的时候,他还迟迟不肯放下去。

  温之存冷冷地看了原屹一会儿,在葬礼结束后,给了原屹一盒录音带。

  录音很短,五十六秒,听着就像在匆忙之间,意外开始又意外结束的一段录制。这五十六秒绝对称得上原屹最难熬的一段时间。

  它记录了一条毒蛇是怎么缠上程述,吐着芯子,用他的毒液将人拖入深渊。

  程述下葬后的第一周,原屹的一切还显得很正常。

  睡觉、开会、吃饭、开车、办公、应酬、回家。

  第二周,原屹有些健忘。

  先是出门的时候忘记了领带,扣子也扣错位了,车开在路上闯了红灯,差点逆行,到了公司不仅忘了今天要接待客户,甚至连本该签发的文件都当做垃圾放进了粉碎机,晚上去饭店吃饭把钱包钥匙都给落下了。

  第三周,原屹在会所喝酒。

  那根本就是灌酒,红的白的啤的对瓶吹,喝到吐还不停。

  会所的派对办得声色迷离,主持人烘托着气氛,原屹一听到那声音就砸了酒瓶子,大喊大闹着让那声音的主人闭嘴!

  因为这声音不对。

  不是...不是程述的声音。

  程述的声音,才没有这么难听,才不会这么俗气。

  酒友都搂着穿着暴露的女郎,醉醺醺对原屹说:“诶,屹哥今天身边没有那个‘幽灵’跟着,该高兴呀!怎么还闷闷不乐的?经理!把你这的公主都叫出来呀!”

  这说话的是刚跟原屹认识不久,其他熟知原屹的都明白,原屹一贯带出来的人,跟原屹关系匪浅,既说不上是小情人也说不上是小仇人,反正不能轻易得罪的。

  吧台里的调酒师很会使眼色,让经理把人拉走了。随后给原屹倒了一杯酒,推给他:“先生,要不要试试这个酒?”他顿了一下,说,“您是来找程述的吗?”

  原屹抬起了头:“你跟他很熟?”

  “谈不上吧,”调酒师笑了笑,“他不像是该在我们这儿做事的,我还挺喜欢跟他聊天的。上回惹事不是你帮他解决的么,我也看到他偷偷看你好几次,我想...你们是认识的吧。喏,这酒是他爱喝的。”

  原屹盯着那血色的酒,说:“在我印象里,程述...从不喝酒。”

  调酒师不置可否,微微点头:“是嘛,人是会变的~这酒的名字还是程述取的呢,叫‘无言之证’。”

  酒杯一空,辛辣的味道呛进去,这烈酒烧喉咙,一路蔓延下去,几乎如鸩毒一样将人毒哑,一时间的确说不出话来。

  难怪,叫无言之证。

  “咳咳...咳咳咳......”原屹又陆续点了很多杯,红着眼求,“你再多我说一说,程述的事吧。”顿了一下,“让我买多少酒都行,拜托了。”

  后来,原屹成了这个酒吧的常客。来就点这种酒,酩酊大醉。

  人人都说原屹是个好哥哥,为了妹妹而形容憔悴,宛如行尸走肉。饶是这样也不忘事业和地位蒸蒸日上,像是脚踏风火轮一般往上爬,手段也更见狠厉。

  特别是逮住一些高官咬死不放手,最后一路往上,竟与杜家也分庭抗礼起来。

  温之存大概是心有灵犀地接收到了程述的遗愿,没有一股脑把所有细枝末节都说清楚,而是时不时地,隔个一月半周的,冷不丁漏出来几句,戳原屹的心窝子。

  这么折磨着就过了十来个月。

  第十一章如果

  有一晚,原屹出了酒吧,外套没挂住,落在地上也不捡,这么淋着雨一直走到某个公交站台,想起来车钥匙还在那不知落在何处的外套里。

  手机也没电了。身边也早就不习惯带现金。

  他就这么坐着,头发淌着水,面如死灰,僵硬而立。

  这路上车水马龙,他有无数种方式可以回家,却没有一条路通向程述所在的地方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公交车立牌后面的LED屏幕放着一些小成本的广告,有小医院的无痛人流,有美容医院的祛痘秘方,也有不知名的小景点的宣传广告。

  轮回播放着,突然换了一个市里的公益短片。这是政府出资做的严打拐卖儿童的片子,这并没有什么特别的,只是那旁白,字正腔圆,念着正经的词,却让原屹再也挪不动脚步。

  “你不要哭,把手给我,我会带你回家。”

  声音温暖,宛如恋人的呢喃。

  他不会忘记,这是程述在学校里接到的第一个广告单子,当时他们所有人都笑话说程述这高档的声音,和这粗糙的广告画风格格不入。

  自然也只有在公交车、政府大楼、街角等地方才能很偶尔地听见一两次这广告。

  原屹走上前,湿漉漉的手摸着LED的屏幕,他怕自己听不清,蹲下来,跪在地上,耳朵贴在音筒边上,有杂损的音质不妨碍他接收到程述的声音:“别怕,不论你走多远,我都会找到你。”

  那年啊,那年的程述还会跑会跳,会在棚里呆一整天,隔着玻璃对原屹笑一笑,用口型说‘等我一下’。程述知道原屹喜欢他的声音,大家聚在一起讨论计划的时候,原屹但凡不同意程述的地方,程述就压着嗓子说‘拜托拜托’,原屹就举白旗了。

  程述的笑脸是什么样的呢?

  抱歉,太明媚了,在回忆里模糊了。原屹只记得他微微偏中分的刘海,常年戴着口罩,一见到人就会把它往下拉,左脸一个酒窝,很浅。

  “你骗我......”原屹狠狠捶了一把公交站牌,所有附着的水滴砸下来,千千万万颗。

  程述......你以为你是救世者吗?

  程小述,果然我从来不了解你。

  雨天的车站,老旧的LED。每一样都在催人心肝。仔细去听,有人在哭。哭声好吵啊,吵得人头疼。

  后来,原屹之所以能安全回到家中,是因为杨染让他的司机在城里一圈一圈找他,才把从身到心都湿透的他扶了回去。

  杨染给他准备的干衣服、浴巾、热水,他都没理会,还把家里的酒给打开了,他看着巧笑的杨染,说:“我会给你一栋更大、更贵的房子,你准备准备,就搬出去吧。”

  杨染笑容一僵:“你要食言?”

  按照原屹和杨染的约定,再有一个星期,他就该从他身边离开了。

  这一年来,杨染极尽温柔却全都赋予了这个空空的房子,原屹几乎都没踏进来过。他老早就将程述的东西都收藏走了,至于这个没什么温暖回忆的建筑物,并不值得留恋。

  哪怕魂魄有一刻会返世,原屹相信,程述也会过门不入的。

  他其实知道,杨染要的不是房子、车子、金钱,虽然他整日嚷嚷着这些,可是他精明的眼眸里总是期待些更深的东西。

  大约是名为占有和征服的欲望,纵然源源不断,千万来袭,遇到原屹却如泡沫碰壁,啪嚓碎裂。

  原屹不看他,因为已经醉得睁不开眼:“你非要在我身边呆满一年再走也行,多一天少一天,没什么区别。”

  杨染这才想到,自己确实没有说过非得是这个房子不可,可是他好不容易住进来了,现在要他走,他不甘心。

  他晓得程述在这里住了一年,不管这一年原屹对程述多么冷淡,从结果上来说,他住到原屹心里去了;那么给他一年,同样是一年,他不信自己做不到。

  一个活人,还能输给一个死人不成?

  杨染的手勾上了原屹:“好。你让我走我就走,可是有些话我还是想说。屹哥,程述不过是在报复你,报复你不爱他,所以他才选择这么做。因为他觉得,哪怕他的死不能让你心疼,也要让你终生都受到良心谴责。”

  原屹没有睁开眼睛,脖子上的血管都凸起来了,他闷闷开口:“谁说的?”

  “真的呀,像我这样,我喜欢你,我就悄悄死了,才不会让你知道。”

  蓦的一下,原屹像狼一样睁开了眼睛。

  “谁说我不爱他?”

  杨染一怔,手都松开了。

  原屹很有杀气地给他下令:“滚。”

  换了别人早就屁滚尿流地跑了,可杨染只不过失态了一秒,咬了咬唇,摆出温和自责的样子,从桌子另一边端来了温水和感冒药,小声地说:“对不起,是我过分了。你淋了很久的雨,一定要吃药,不然会生病的。我今晚就先在外面找地方对付一下,你...你需要我,就来找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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